2024IFCII 南都基金会原理事长徐永光：公益创投一

　　庄子《混沌篇》有云，南海之帝为儵，北海之帝为忽，中央之帝为混沌。儵与忽时相与遇于混沌之地，混沌待之甚善。儵与忽谋报混沌之德，曰：“人皆有七窍以视听食息，此独无有，尝试凿之。” 日凿一窍，七日而混沌死。为什么要在开场时分享这样一段？是因为我想表达，社会创新发轫于人类活动的模糊地带。而公益商业有时候会模糊。

　　公益创投也叫慈善风险投资(Venture Philanthropy)，一直是社会创新的引擎。我举一个洛克菲勒慈善案例。洛克菲勒这个慈善家族为人类贡献了137个诺贝尔奖，他们投资于1890年的芝加哥各大学，现在有100个诺贝尔奖，主要是经济学的；他们投资于1990年的洛克菲勒大学有36个诺贝尔奖，主要是生物工程类的；他们基金会推动绿色革命，帮助亚洲和南美的缺粮国家解决粮食问题，获得了诺贝尔和平奖，这个项目拯救了一亿人的生命。洛克菲勒基金会成立于1913年，1913年他们就在中国投资建立了中华医学会协和医院、协和医学院，为中国现代医学培养了最好的人才并建立了现代医学的模式，这就是公益投资。

　　慈善资产投资作为资本市场的机构投资人，属于天生的耐心资本(Patient Capital）。我们知道国外的一些大学主要做的研究都是关于耐心资本，最近一篇文章叫《2400亿慈善基金做投资，收获一支IPO天团》（融资中国 2024-05-07） 。实际上不止2400亿，而是3000多亿，因为还有慈善总会等机构的参与。

　　中国慈善基金会十几年来的发展呈现微型化态势。截至2022年11月19日，我国9250家慈善基金会中注册资金为200-1000万的占到占76%，微型化是中国基金会的基本态势。为什么微型化？后面我要说。

　　而慈善资产的收益率非常低，整体是缩水的。截至2022年3月20日，通过对全国6669家，也就是约三分之二的基金会的资产数据的观察可以看出，2179亿慈善资产的平均收益率在2020年是1.15%，如果剔除平均投资收益率0.57%，慈善资产整体缩水。大多数慈善机构不从事积极投资理财活动，资产主要存放银行孳息。

　　我们慈善资产投资有了基本的法律保障，但是存在着政策障碍。法律保障是《慈善法》规定，慈善组织为实现财产保值增值的投资应当遵循合法安全有效的原则，投资取得的收益应当全部用于慈善目的，这非常清晰了，同时规定慈善组织及其取得的收入依法享受税收优惠。

　　关于法律保障过程对于慈善资产保值增值民政部也有了具体办法，这个具体管理办法就是慈善组织可以进行三项投资活动，一是直接购买银行、信托、证券、基金、期货、保险资产等管理机构、金融资产投资公司等发行的资产管理产品；二是以发起设立、并购、参股等方式直接进行股权投资；三是将财产委托给专业机构进行投资。慈善基金是一些国家资本市场投资资金的第三大来源，仅次于养老基金和金融保险资金。

　　但我们存在的政策障碍非常严重。根据2009年12月，财政部、国家税务总局《关于非营利组织所得税免税收入问题的通知》，规定慈善组织财产的管理收益只有自身的银行存款利息收入免征企业所得税，其它投资理财收入都需要缴纳企业所得税25%。当年南都基金成立的时候有一笔投资收益1600万，那时候要缴33%的企业所得税，我们进行了抗税活动，最后没抗成，只好缴了税。所以2009年12月，24家基金会国务院，要求对上述部门规定性文件进行合法性审查。现在有了《慈善法》，但是投资收入免税还没有落地。对慈善资产投资增值收益课企业所得税，令大额捐赠办基金会望而却步，中国基金会微型化是不得已而为之。

　　举两个例子，老牛基金会的一笔股权转让收入，被追缴2.5亿元所得税并罚800万元滞纳金；2022年胡润慈善榜上，排列前几名的年度捐赠额，刘强东149亿、王兴147亿、雷军145亿、丁世忠家族101亿人民币，还有历年来一批几十亿、上百亿级的慈善捐赠，均未落地国内，上百亿级的慈善家捐赠都在境外。如果境内设立的基金会投资收益可以免税，海外几千亿的慈善资产就扳回来了。这会给我们资本市场、耐心资本带来巨大的力量，所以政策闸门开，财源滚滚来。我们一直在奋斗但还没有动静。

　　我们做一个国际对标，在世界上的其他大多数国家，慈善收益几乎都是免税的。美国私立基金会投资收益只需缴纳1%~2%的消费税，且年度支出只要达到上年资产总额的5%即可，这其中包括行政管理费用。

　　福特基金会在30多年前资产规模为80亿美元，30年业务支出120亿，2023年底账面资产142亿，就是在有效投资和税收优惠支持下做大的。

　　这一张大家一看很清楚，上面这条橘黄色的线是规模大的基金会的收益，最后一条收益完全是地板级的，也就是说小基金会没有能力做投资管理，因为根本养不起专业人才。所以用这张图我想呼吁：慈善管理、慈善资产的管理需要专业机构的支持，希望在中国能够搭建一个平台，支持慈善资产投资。成立于1970年的美国慈善共同基金（Commonfund) 管理着数千亿美元慈善资产，其40年年化收益率为18%，可为中国借鉴。

　　再来看看南都基金会的资产，从公益创投到影响力投资的图谱，左边主要是捐赠，右边是投资，中间是与项目相关的投资和使命驱动的投资。我们最右边一个是通过市场投资和红杉资本合作，我们做它的LP，获得了非常好的收益，十年大概一个亿交给红杉资本，回来6-8亿。中间绿色的是我们和禹禾影响力基金合作，叫使命驱动性投资，是主要投资社会企业，追求社会目标和财务收益同步发展。

　　最后是我们的投资案例。我们投资了“庆渔堂”智慧养鱼项目。“庆渔堂”的创始人，沈杰博士是国家物联网基础标准工作组总体组组长，七年以前他开始回家在湖州养鱼，因为他家是养鱼世家。他现在效益的获得主要通过这么几条途径：

　　第一环境效益。中国7000万亩淡水养殖塘每年排放污水5次；“庆渔堂”通过循环过滤，达到三级水质，实现零排放。他们经过“老爸评测”（也是一个浙江的社会企业）的几百项检测，食品非常安全，而且肉质非常鲜美。这也相应地解决了第二条食品安全问题。

　　第三高产优质。30平米鱼池一年产量相当于一亩，单位水面产量20倍，而且价格还高，因为是非常安全的鱼。此外节约农地90%以上，农地可以节省，可以退塘可以还田，增加数千万亩农田。同时实现了绿色低碳，蜂窝鱼池上面覆盖太阳能，提供电源。天使投资人是上海域宏资本和南都基金会共同发起的禹禾影响力投资基金，目前有3000个在建项目，至少能使得投资获得十倍以上的回报。